来岛

*理冬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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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收到真理的信,淡蓝色信封白色信纸。字迹工整一如既往,微微向左倾斜,令人安心的熟悉。

于是她展开信,开始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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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将军:

展信快乐。

来到罗德岛一周,最大的感受就是不同寻常。感染者在这里与普通人并无区别(不像在乌萨斯),有些还是非常强大、非常善良的人。在这里我得到很多帮助,认识了一位学者,她美丽而优雅,是源石方面的专家。很快我就对源石技艺与器物的结合了解得更深,应该说,学了很多新东西。我一直很喜欢这样的氛围,我想,你也会喜欢。

另外,我的书箱在换乘地上车时不见了,那里面可真有很多好书。很多都已经绝版,有一本用的还是货真价实的羊皮纸。博士对我很好,允许我进入那间巨大的书房自由查阅资料,当然还有看小说。我的宿舍就在这间书房隔壁,睡不着的时候,我会窝在沙发上看一夜书,不知不觉就睡着了。

当然还是要工作的……工作不算轻松,每天都排得很满,偶尔还要加班。这种工作会让我不胡思乱想,静下心来,确实感觉很不错。

今天拜托博士查到你现在的地址,于是给你写了这封信。古米正在来的路上,或许下周就到。我对她一点也不担心。反倒是你,不知你现在正做什么。至少要保证自身的安全,这样才有再相会的一日。

冬将军,我知道你不愿被人役使,但罗德岛与你想象中的不一样。如果什么时候愿意,随时可以来。

我就在这里等你。”

她念那个小小的签名:真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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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罗德岛停泊在龙门附近,凛冬辗转到龙门,期间遇到两次天灾,都幸运地躲过了。她想起在街头看见的那位少女,她是天灾信使,个子很小,却极其沉着地指挥人们疏散。而她的手提箱上,正是罗德岛的标记。

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,凛冬还是不得而知。她回到旅馆,叹一口气躺在床上。

凛冬来到龙门,才发现自己完全是一厢情愿,对于未来完全没有打算。带来的钱已经全部换成了龙门币,凛冬算算,哪怕是住最便宜的旅馆,吃最便宜的饭,这些钱也只够她再住两周。

两周。凛冬想,两周之内如果真理给她写三封信,意味着真理想见她。而两周之内如果她找不到工作,就只好——不,就只能投奔罗德岛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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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将军:

天气很热,希望你在龙门过得还好。

古米今天来到罗德岛,唯一的行李就是那扇门,和平底锅。我问她怎么来的,她对我保密。我想,大概她有自己的秘密武器吧。

我属于辅助部,战斗方面的工作还算轻松。只是有一次整个辅助部打了一场艰苦卓绝的仗,有赖于博士的精妙指挥,我们胜利了。战斗的细节我不愿意谈,你知道。但是只要还活着,就没有一天能够松懈下来……我这样说话是不是有点奇怪呢?不太像我自己了吧。

前几天认识了一位代号猎蜂的干员,她也是乌萨斯,从耳朵就能看出来。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拳手,我想,也许你们会聊得开心。

古米做饭仍然非常好吃,希望你还记得红肠和酸奶,奇妙的搭配。罗德岛有幸品尝到的人都被深深折服了。

这几天我睡得很好,或许是因为白天的疲倦,又或许是因为安下心来。形成了生活规律以后,时间会过得特别快,不知道是为什么。在信里能与你谈一些琐碎的事情,也很好。

至于薪水是用龙门币发的,应该不低,我一向不太介意这些。只是想顺便一提。不知道信的末尾该说些什么,那就祝你顺利吧。”

我哪里顺利呢?凛冬折起信纸放进信封,从旅馆狭小的窗栏间远望,好像还能看见那个马尾辫信使轻盈跃去的背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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凛冬吃着拉面,嘴巴满满,脑袋空空。对于她来说,龙门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,没有朋友,也没有势力。罗德岛并不比这好多少,只是多了几个同伴——真理也只是同伴吗?对她来说,真理到底意味着什么呢?

真理就像她的代号一样,总有人追寻着她。可是知道她真面目而追寻她的,只有凛冬一个。真理的眼镜过滤掉她的许多情感,也过滤掉许多外界的东西,这就让她看去像一种无机物,透明,却不能被染成其他颜色。

凛冬确实是天生的领袖,没有人不这么觉得。可是凛冬明白,自己只有与真理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。她以前从没有构想过与旁人发展一种这样的关系,然而现在无形的线索已经将她们捆缚在一起,再也无法挣脱开。

如同完成了一道平面几何题后批上Q.E.D.一样,她舀起最后一勺汤,圆满地喝下去。凛冬心满意足,直到要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的钱已不足够吃一碗拉面。真是丢人!她无声地骂自己,随后用耳机抵了这一餐的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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凛冬颓然地走在街上。抽出耳机的时候仿佛抽出了她的血管,现在的她简直没有灵魂,甚至懒得做出沮丧的表情。一直到她开始无意识盘点自己的行李时她才发现,除了罗德岛她没有别的选择。

“冬将军。”马尾辫信使又来了,身后还站着一个素未谋面的丰蹄族女孩。“我们又来啦。”

凛冬伸出手作出要接信的动作,落在手中的却是一张名片。

“我是企鹅物流的可颂!要寄大件物品或者买东西请找我,凭名片给你打折噢~”可颂的眼睛闪闪发亮,好像新铸的硬币。

“呃,好的。”凛冬翻动一下名片,把它塞进口袋里。

“诶,你的耳机怎么不见了?”沃尔珀少女从挎包中翻出一封信,递给她。

这简单的问话使凛冬有些恼羞成怒,她说:“这种事情,我自己留意到就好。”

“可是你看上去真的很喜欢音乐啊,或者说很喜欢那副耳机……”

“很显然,”凛冬一字一顿地说:“我没有钱了。所以怎样才能……”

“你要加入罗德岛吗?”可颂说,语速快得像那位小个子消防员。“十三薪奖金高适合锻炼能力还可以赚外快!”

“是我主动……”

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,只要你主动就能获得更多的工作机会,你一定会干得非常不错。所以……”

这次打断别人的换成了凛冬:“明明是我主动提出要去罗德岛的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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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将军:

见信如晤。

不知是不是因为龙门临海,最近的风总带着咸咸的气息。可惜这片海受污染严重,难以欣赏海景。这么算来,从乌萨斯到这里,也是够远的了。我还从来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,跟你分开以后一个人走,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……等再见到你,再与你细说吧。

我带来的衣服都比较厚,不适合这个天气。暂时借了干员的统一制服来穿,很合身,也很舒适。

古米已经和大家混的很熟,前不久还跟博士到汐斯塔去了一趟,带回来很漂亮的新泳衣和黑曜石项链,我们一人一串。

锡兰小姐——忘记说了,她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者,在源石技艺方面可以称为专家——把她的笔记本借给我,那真是我见过最美的笔记,思维缜密,条理清晰,各方面来说都很完美。她是相当了不起的人,我生平第一次被这样深深折服。

还有可颂,你已经见过她了吧?她是个奇妙的女孩子。昨天我还有幸目睹她在咖啡厅摆摊,不瞒你说,有不少好东西呢。有一块石头颜色和你的眼睛很像,我当然买下了。

罗德岛的干员们都很有趣,不是吗?信里面能写的太少了,更多的只有亲身体会才能感觉到。

算算时间,已经下午了。我在想你到来时会有什么样的景色。那时候夜幕垂地,明月当空,月光照进无数人的窗子,也照着我们。那样的夜晚会让人想起火车站铁轨的寒光,想起金属的气味,想起我们分别的夜晚。而当我们再度重逢——我会去迎接你,我的冬将军。”

这是一封凛冬没来得及读的信。

此刻她伸手不见五指,只感到颠簸和憋屈。把时间倒回五分钟前,可颂说:“凛冬小姐,请进。企鹅物流将给你提供最快最便捷的服务,至于费用很低廉,你只需要……”“可颂,这种到罗德岛的快递应该是到付。”安洁莉娜笑着打断她。

“不,为什么是这个?”凛冬指着地上的黑色旅行包,那东西明显装不下一个她。

“魔术般的源石技艺。”安洁莉娜说,“这可是罗德岛的传统。”

于是五分钟后,凛冬就被塞在这“罗德岛的传统”里,身体蜷缩呼吸困难地被颠来颠去,她几乎感觉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,只听到包外传来两位好友的说说笑笑,还有油炸食品的香味。

可恶,凛冬想,她可耻地饿了。于是她问:“喂,还有多久到?”

“快的话,两个小时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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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冬将军?你还醒着吗?我们到了!”可颂把耳朵凑近旅行包,听里面的人还有没有呼吸。“安洁,她不会昏过去了吧?”

安洁莉娜摆出一副不解的神情:“怎么会这样呢?真是不明白。刚刚说两个小时是开玩笑的啦……现在交通那么发达,总不可能跟用脚走一样。”

“总之先进去呗,我们的医疗部可是能起死回生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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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颂轻轻地——她自以为轻地——将旅行包放在地上,等着博士来。没想到坐在会客室长椅上的是真理。

“来了吗?”她揉着眼睛问。

“这个……算是吧。加急邮件、超重外加特别包装,让我算算……总计是四百二十五元,看在你找我寄了那么多信的份上,给你……安洁!我挣钱很不容易的!”

“都说了是博士付钱啦……真理小姐不要在意,可颂她就是这样的。”安洁莉娜松开拽着可颂的手,指向门口:“博士来了!”

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出现在门口,他象征性地一抬手权当打招呼,就径直走向那个黑色旅行包,蹲下身子伸手拉拉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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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道橙色的亮光把凛冬唤醒,她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下午三点,睁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戴兜帽和面具的怪人,尽管看不到表情却能分辨出他的狂喜。

“凛冬,乌萨斯学生自治团团长……等等,你谁啊。”凛冬从旅行包中爬出来,将那个怪人推到一边。她看见真理,发现她尽管疲倦,却笑得动人:“让你久等了……我们回去吧。”

“好,我想给你看看那块石头。”

于是两个乌萨斯女孩肩并肩走出门去,她们身后流淌着轻轻的月光。凛冬的手悄悄滑进真理的手心,那只小船终于停泊在它的港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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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好闪,我先撤了。”安洁莉娜悄声对可颂说。

“等等我,我要收快递费。”可颂转向那肝肠寸断的可怜人,后者正蹲在地上痛不欲生。“博士~刚才的快递是加急件,而且还超重了,快递费一共是四百六十一元请结一下噢~”

“怎么涨价了?”安洁莉娜拉过她问道。

“这个嘛,”丰蹄少女眨眨眼睛,“我想买一件礼物送给她们。”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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