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我自己都觉得雷，谨慎观看

她是什么时候结识能天使的，拉普兰德也记不清了。那可能是一次派对，每周例行，德克萨斯不在场。她在人群边缘饮用啤酒，看嘈杂中心那盏日光灯，光环下的主人正在放肆地笑。

“来玩国王游戏吗？说的就是你，坐在那边的鲁珀人——”这时能天使目光投过来，连带着十几个人一起转头。盛情难却，拉普兰德放下杯子，摇摇晃晃走过去。

她在游戏里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，无非是增加了一个号码和一双注视能天使的眼睛。她没有抽到过国王，也没有被国王点到。她想，自己参不参与完全没有区别嘛。于是鲁珀人百无聊赖地摆弄自己手里那根竹签，喝一杯又一杯果汁，看三个人一边倒立一边唱歌。

“我是九号！谁是十二号？是你吧？”

拉普兰德看向自己手中的竹签，上面赫然写着“12”。周围人的目光骤然变得紧张起来，像是在警惕这位危险的怪人会做出什么举动。我能做什么呢，拉普兰德想。表现得像正常人一样，对她来说可能就是奇怪的举动吧。

然而拉普兰德并不知道，被人亲吻额头时正常人应该怎么做。

太亮了，太温暖了，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。暖得发烫的感觉从额头流进拉普兰德的胃，温度介于温热和滚烫之间，就像冬天饮下热水。那样的人，怎么会存在于这样的世界上呢？她睁眼，看到的是企鹅物流的制服，以及能天使的锁骨。

——

那也可能是一场战斗，发生在深夜的楼顶。拉普兰德并不在乎受伤或死亡，她只是享受每一次挥剑。有弩箭擦过她的脸颊，甚至削下一缕白发。身后的医疗兵慌张地向她投去一卷绷带，然而她没有时间包扎，就任由伤口流血。她本以为自己来不及斩杀那个弩手，耳边却传来子弹破风声，穿过了弩手的胸膛。

是能天使，从身后的暖白色光就能猜出来。拉普兰德觉得好笑，笑自己竟然也需要别人支援，却暗自说：拜托了。

与此同时，一个金色的光圈环绕住她，光芒在她周围舞动，如同活物。拉普兰德知道那是“天使的祝福”。这实在荒诞——她这样的人，手上沾血，血管里有源石，竟然也能得到祝福？然而那种温暖和光芒真实提醒着她：是真的，你能得到天使的祝福。

于是白狼回过头去，能天使也正居高临下看着她，手上动作一刻不停。她正在终结生命，脸上却带着悲悯的表情。扫射完毕后，能天使换上弹夹，亲吻一下脖子上的挂坠。

——

如果说能天使是光，那么拉普兰德就是影子。她心里的影子太黑太大，如同一座山后面还有另一座山。

曾经也有人给她带来过光，但是那光就像流星，哪怕燃烧了自己也只能照亮一瞬间。然而能天使的光真切地照进来，穿过尘封多年的窗户，空中飞舞的灰尘被照成金色，像是开出一朵秘密的花。拉普兰德想自己见不得光，她就是灰尘是最阴暗的角落，她将要开花，将要融化在那温暖之中。

回想起那样的瞬间，她感到自己额头和胃部火一样灼热，甚至令她想要微笑。

——

能天使在祈祷。拉普兰德坐在她床上，伸一只脚去摆弄那个小圣像。

能天使说：“不要动，那是非常重要的东西。”

“有多重要？”拉普兰德说。“有我重要吗？”

“我告诉你，”能天使停止祈祷，原本合十的手上拿着一把铳，她用铳口对准拉普兰德。“你要是敢再动一下，我就让你知道谁更重要。”

拉普兰德从没见过她那样，眼神森然，像看到了世界的尽头。她轻轻地笑：“开玩笑的。——不过你刚刚那个表情，还真像德克萨斯。”

冷哼一声，能天使坐回去念她的祷词：“……让一切人停止哭泣，手中紧握流沙和无刺的玫瑰。”

那是拉普兰德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看到能天使生气。

——

能天使庆幸拉普兰德不在场。自己的样子狼狈，红头发跟血混在一块分不清楚，手指也僵硬得扣不动扳机。这都怪自己没有与别人一起行动，不是吗？她亲吻脖子上挂的圣像，站起来打出最后一梭子弹。

——

他们说那个红头发的狙击手弹无虚发，有多少颗子弹就能打死多少人；他们说她是个人形军火库，身上有十八把铳不知道究竟藏在哪里；他们说拉特兰人个个都是天生的神枪手，只是那光环太不利于隐蔽；他们说真是可惜了，如果有人跟她在一起她就不会死。

他们说原来啊，那光环也会脱离她的头顶，没有光环的能天使也是个普通人。而那光环竟然也会摔碎，纤细脆弱如同玻璃制品。

几天以后，拉普兰德才得知消息。那块地区已经被攻下，只是还没有人敢居住。于是她孤身一人前往那里，只提了一把剑。

她在那一片瓦砾中翻找，从日出找到日落。她自言自语，抱怨能天使死了也不愿意给她留纪念品。伴随着她的话音，一块暖白色碎片出现在眼前。

拉普兰德放声大笑：能天使，你头顶那盏日光灯总算能关掉啦。熟悉的温热涌上来，令她疲惫、欢欣、感动、悲伤。为了能天使，拉普兰德一一捡拾起曾经拥有的情绪，然而却没能让她看见。能天使唤醒沉睡的冰山以后，从容地沿来路逃走了。

她握着那一小块光环碎片，它仍然在发光，也很温暖。碎片的边缘锋利，在拉普兰德手上刻下红印，她却把它攥得更紧。就在手心不断传来的热度中，她听见坚冰崩碎的声音。